她吻那胸膛,用口唇温暖它。她知道不会将他再吻活过来,再拿起步枪,去和敌人们交战。再和别的同志一般英勇……和那铁鹰队长一样英勇,和海涛一样,卷没了自己的敌人……也知道这是不会有的希望了!但她还是满存着希望一般,吻着这个已经快僵冷了的尸身。
“睡吧!……孩子!睡着吧!妈妈好汉的孩子!这是多么好的地方啊!你埋在这里!你的同志们……念着你……念着你……中国同胞们也念着你的呀……不要忘了,用你的血和肉……在这里培长起这树林……”
泪,湿着死人的胸,沾着活人的颊。这个王家堡子一个美丽青年农民,被情人的眼泪埋葬了。
李七嫂剥下了唐老疙瘩的衣服,使自己穿上。子弹袋也束在腰里。提过了那步枪,又复跪倒在尸身近边。
“等着吧!妈妈为你去报仇!睡吧!睡在这里吧!你的同志们念着你咧!妈……妈妈念……着你咧!睡吧……念着你……”
一种坚决的、忍受的步子,踏着野蒿,踏着落在地上的树枝,踏着碎细的月光,踏着茫茫的夜,没过了山岗。
唐老疙瘩照样安宁地睡着。草虫吟叫,蟋蟀跳出来,又跳开去——也在吟叫。被李七嫂辗转蹂躏过的茂草,也开始了可怜的舒伸。
到哪里去呢?她是真的掮起唐老疙瘩的步枪来了。她要复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