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庄一百多口幸存者的大半都是在这一瞬间逃出去的。场南边的玉米田被踩平了,里面躺着六七个手握菜刀的汉子和两个血肉模糊的日本骑兵。
狗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狗娃从那个洞口探出桃尖头,黑眼珠子四下抢抡,外面确实没有站着的人,再仔细看看,见村里剩下的二十几只花白狗围着尸横遍野的麦场转悠。花狗个个神色黯然,守护神一样蹲在主人的尸体旁。再经远处一看,玉米田里站着七八只大灰狼。狼眼如炬,发着绿莹莹的光。终于,在东方天际现出红霞的时候,大灰狼看看确实占不到什么便宜,声巨如豹地叫着,相跟着回伏牛山老家。
狗娃和姐姐从碾盘底下钻出来,他们看见碾盘已让血浆涂满。狗娃饿得小肠打结,心肺相碰,却又想吐,鲜血已把场地泡透。狗娃的赤脚踩在上面感到又凉又黏,抬头一看村子,都只剩些冒青烟的檩条、椽子,几只老鹰俯冲下来,趁花狗不防备,叼起一截截断肠,一块块碎肉,用力拍打着翅膀飞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