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说:“你应该做保王党。你已经显出你的才气,现在要表示你识时务了。要得到王上的诏书准许你改用母系的姓,唯一的办法是先为宫廷出一番力,再要求这个恩典。进步党永远不能使你成为伯爵!真正可怕的力量,报刊,早晚要被政府压倒的。报刊非加以钳制不可,这件事已经拖延太久了。言论自由此刻到了最后阶段,你该尽量利用,造成你的声势。再过几年,在法国用姓氏和头衔做资本,比才干更可靠。有了这两样,一切都不成问题:才智,门第,美貌,要什么有什么。你此刻做进步党,目的只应该是将来投靠保王党的时候多占一些便宜。”
公爵告诉吕西安,他在佛洛丽纳的半夜餐席上遇到的公使,要请他吃饭,希望他不要拒绝。吕西安被公爵的议论打动了;几个月之前以为永远走不进去的上流社会向他开了门,更使他喜出望外。他暗暗赞叹笔杆子的力量。报刊,才智,竟是现代社会的敲门砖。吕西安心上想,说不定罗斯多正在后悔,不该把他引进庙堂;吕西安为自己打算,已经觉得需要筑起壁垒,把从内地赶到巴黎来的野心家拦在外面。他不敢问自己,倘若有个诗人像他当初投奔埃蒂安纳那样来找他,他会采取什么态度。吕西安心事重重的神气瞒不过年轻的公爵,原因也被他猜着了;因为公爵向这个缺乏意志而欲望不小的野心家揭露了政治舞台的远景,正如早先记者们像魔鬼把耶稣带到圣殿的顶上[15],让吕西安看到文坛和文坛的财富。吕西安不知道被他的小报伤害的一些人正在设计划策对付他,其中也有特·雷多雷公爵参加。公爵向特·埃斯巴太太圈子里的人提到吕西安的才气,叫他们听着吃惊。他受特·巴日东太太委托,做一番试探工作,本来希望在滑稽剧场遇到吕西安。其实上流社会也罢,新闻记者也罢,都谈不到深谋远虑,别以为他们的陷阱经过什么周密的安排。他们并没定下方案,奸诈的权术也不过做到哪里是哪里,主要是始终存着心,随机应变,不管好事坏事,都准备利用,但等对方在情欲播弄之下自己送上门来。在佛洛丽纳家吃宵夜那天,青年公爵就摸清吕西安的性格,刚才便觑准他的虚荣心进攻,同时借他来练练自己的外交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