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法子,还是吴定缘小时候从吴不平那里听来的。行军之时,若碰到水流湍急的浅河,军汉们就喜欢把皮舟倒扣在头上,四人一队,泅涉而过,谓之“龟排”。小孩子好奇,吴定缘召集一群伙伴去秦淮河里试,差点全被冲跑。吴不平气得够呛,铁尺举起来要抽,最后长叹一声,还是放下来,转身挨家挨户去给人道歉。
一想到此节,吴定缘心中又是一痛,对车厢里这几个白莲教骨干的恨意更重。吴不平对他有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这个杀父之仇真真切切,不会因身世而有所减轻。
若不是吴玉露尚在,他一度想干脆掀翻车厢,跟这些人同归于尽算了,省得许多麻烦。可一想到铁铉与红玉,他又对永乐皇帝涌起怒意,想要假手白莲教向他报复,可这一报复,就会牵扯到朱瞻基,一想到那一尊两人共誓的小香炉,他一下又茫然了。
此时车厢倒扣在水下,视野之内一片黑暗。在这么个逼仄狭窄的空间内,每一个人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如观肺腑。时断时续的是佛母;抽泣慌乱的是吴玉露;粗重起伏的是梁兴甫,他承担着九成以上的重量;昨叶何的鼻息倒是节奏稳定,不见半点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