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风推着跑,心中不无几分狂喜,因为我把心头的烦恼,都抛向呼啸而来、破穿而过的狂风。走完月桂树小径,我迎面看到了那棵七叶树的残骸。它矗立在那儿,颜色焦黑,裂成了两半。树干从中间劈开,可怕地张着大口,劈开的两半并没有完全脱开,因为牢固的树基和粗壮的树根使它们的底部依然连着。虽然它们共同的生命力已被破坏——树汁已不能再流动,两半爿的树枝都已死去,到这年冬天,风暴肯定会把一爿或两爿刮倒在地。不过眼下它们仍可以说是一棵树——一棵死树,但却是一棵完整的死树。
“你们做得对,紧紧地厮守在一起。”我说,仿佛这怪物似的两爿树是有生命的东西,能听到我的话。“我想,尽管你们看起来是烧伤了,烧得又焦又黑了,你们身上一定还有点生命的感觉,使你们还能矗立在那儿的是那忠诚不渝的树根。当然你们不会再有绿叶——再也看不到小鸟在你们的枝头筑巢、唱歌,你们那充满欢乐和爱情的好时光已经结束了。可是你们并不孤单,你们各自都还有个伴侣,在自己腐朽时尚能得到同情。”正当我抬头朝它们仰望时,在两棵树干间那裂缝后的天空,月亮出来露了露脸。月轮一片血红,被乌云半掩着,她似乎只向我投来困惑和忧郁的一瞥,随即便又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风势在桑菲尔德附近稍稍减弱了一会儿,但在远处的树林和溪流上空,却倾吐着狂野而凄惨的哀号,让人听了伤心,于是我又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