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炳一直坐在巷子尽头,枇杷树下那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听着,看得出神,也听得出神。大家都没有留意他,都把他忘记了,他自己也把自己忘记了。他对于哥哥姐姐们的这种凌云的壮志,觉着无限的钦佩。使他感到有点美中不足的,是他们光管那些国家大事,而对于他所受的不公平待遇,比方读书问题,却一个字也没有提到。正想着,他见他二哥周榕从座位上站起来了。周榕也像李民魁那样,走前两步,拧转身,对着大家。电灯的光辉像水银一样倾泻在他的雪白的斜布制服上。他缓慢地微笑着对大家说:
“是呀,如今老百姓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是千真万确的。年年兵荒马乱,你砍我杀。如今又要打广西了。砍来砍去,还是砍在老百姓身上。一个都督倒了,换来另外一个,还是都督。不然就叫督军,也是一个样。除了烧杀抢劫,奸淫掳掠之外,谁还把黎民百姓当人看待?工人做工活不成,农民种田吃不饱,学生念书念不上,女同胞受宗法礼教束缚不能自由。咱们就是要来打抱这个不平!有咱们大伙儿齐心协力,还有什么不成功的道理?”他一说完,大家一阵融洽的笑声,纷纷赞成道:“是的,是的。说得对,说得对。”因为他提到学生念书的事儿,周炳听了,更加带劲儿,心里面悄悄说道:“你看,还是咱二哥行。”在那一阵低沉的人声之后,周炳看见陈文雄挥动起他那两只特别长的胳膊,沉着有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