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读“冷月葬花魂”的时候,我还在南方之南读初中。记忆中,我常在校园中一株高大的凤凰木下读书,纷飞如蝶的红色花瓣,散发着成熟的香气,飘散在多雨水的夏季里,缠绵又湿润。那时候的我,坐在南方的月夜。无尽的夜,闪烁的星空与地面之间,充满着甜美透明的芳香。那时候的我,少年不识愁滋味,心中渴望的,却是行走四方,每于日落疲惫时,坐在荒凉而空茫的城垛上,独自地坐着,山脊上冷月无声地升起来,月色如一把寒刀,森森闪着冷芒。那时候的我,迷惘天真地望着虚空,沉浸在“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的红楼中,伫立于天地悠悠的时刻,花季之年,却已过早地领略,曲终人散,风冷月残,谁在花荫里呜呜咽咽地吹出一缕悲箫。
如今,夜来忽梦少年事,千山冷月惊回首。
一弯冷月照寒窗,北风阵阵满地黄。凭窗望去,满目萧条,我已身处当年想象中的北方。挺得笔直的杨树秃枝干裸,残存的几片叶子瑟瑟抖动,干枯的衰草默默低吟,似乎大地万物都在寒凝中进入了冬眠状态。那千古高悬的冷月,盈盈然地镶嵌在夜空上,透薄且纯净,有淡淡的微蓝色的忧郁,无尽幽深苍茫。想起《红楼梦》前半部分是笑着的,后半部分是哭着的;前半部分是热闹的,后半部分是凄凉的。如果说前半部分让人温暖,后半部分则倍感冷清。越来越冷清,直至曲终人散,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好像人生也是如此,到头来真是寂寞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