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住在上流社会住宅区的一座豪华公寓里,有一个能干的管家,一个出色的厨师,衣食无忧而不用自己去花一分钱,而且还穿着香奈儿定制的服装,在这种条件下受到打击是更容易毁灭的,不是吗?”
“朗万,”她咯咯地笑着说,“我看得出你十年来没怎么变。我想,你也不会相信我的话,因为你是个玩世不恭的狂人,但是,我敢保证我接受艾略特舅舅的帮助是为了格雷和两个孩子。我每年有两千八百美元的收入,我们在种植园完全可以过得很好,我们会种稻子、黑麦、玉米和养猪。毕竟,我是生在伊利诺斯的一个农场并且在那里长大的。”
“也可以这样讲。”我微笑说,明知道她实际上是出生在纽约的一家昂贵的诊所里的。
这时候格雷走进来了。十二年前,我确实只和他见过两三面,可是,我看见过一张他和新娘子的照片(艾略特把这张照片装上漂亮的镜架,和有瑞典国王、西班牙王后、德·吉斯公爵签名的那些照片一同放在他的钢琴上面),他的模样我记得很清楚。可一见面,我吓了一跳。他的头发已经退落到了太阳穴,头顶上有一小块秃顶,脸又肥又红,还有个双下巴。多年来讲究吃喝的生活以及大量的饮酒已经使他的体重大大增加,只是他的个儿高大,没有使他成为一个十足的胖子。可是,最引起我注意的是他的眼神。我完全记得,在他前途无量、不需要操一点心的时候,从这双蓝色眼睛里透出的无忧无虑的坦率和真诚;如今我好像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一种茫然的沮丧,即使我不知道事实,我想我也会猜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摧毁了他对自己和对事物发展秩序的信心。我觉得他有一种自卑感,好像做错了事,尽管不是故意的,但是感到羞愧。显然,他的神经受到了惊吓。他真诚地欣然向我问好,而且确实像老朋友见面那样,显得很高兴,但是,我有这样的印象,他的这种热心倒像是惯用的逢场作戏,表象和内心的感受大相径庭。